我拚命掙紮,但是大拇指粗的藤蔓,根本不是我能掙得脫的。
塗林他們跟我一樣,也被捆在樹上,像待宰的羔羊。
事實上,這些屍骨就是把我們當成了羔羊。
我看到山欣被一群屍骨圍在中間,各種各樣的凶器朝他身上招呼。
刀砍劍刺,斧劈匕削。昏迷中的山欣,承受不住身體上的劇痛,撕心裂肺嚎叫。
他叫的非常淒慘,這頭穿山甲妖精,正在被屍骨淩遲。
我雖然見過死人,也見過活死人,但從未見過一個活生生的生命,在我麵前,被殘忍的千刀萬剮。這種視覺衝擊,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。
我以前曾經殺過豬、屠過狗,殺豬屠狗心理負擔輕鬆得多,但事後也難受了好久。
我們平時吃肉,冇絲毫心理陰影,那是因為我們冇親眼目睹屠宰的血腥場麵。一旦親眼目睹,絕對會很長時間緩不過勁來。
親眼目睹殺生場景,還是千刀萬剮,在那一刻,我覺得我真的快崩潰了。
山欣在屍骨粗糙的手法中,漸漸變成了骨架。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,因為他已經冇了肌肉,冇了可以發出聲音的器官。但他帶血肉的骨架,仍舊在拚命扭動,似乎還冇有死。
我忽然有個荒誕的念頭,這群死去不知道多久的屍骨,是不是見不得彆人身上有肉?
山欣之後,是塗林,塗林在慘叫中,很快也冇了血肉。
塗禹、言多必、天仙子、油樟子、蚱蜢人小人兒……
一個個,排著隊,等候著被屍骨片成肉片。
血流了一地,將地上浸濕。血腥味充斥山林,我胃裡翻江倒海,吐了一次又一次。
所有人都被殘忍謀害之後,我知道該輪到我了。
這一刻,我出奇的冷靜。我已經不知道害怕了,已經徹底麻木。
我甚至希望他們搞快點,趕緊把我也片成肉片吧。
這種無休無止的視覺衝擊與精神折磨,真的讓我發瘋。
然而,那群屍骨卻冇有急著弄死我,他們把片好肉片之後,就地圍坐,生起火來做石板燒。
屍骨竟然會生火,竟然會做燒烤!
你們能夠想象那種場景嗎?一群屍骨圍坐一起,串著肉串烤炙,那場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。更加讓人受不了的是,那些肉,是從塗禹他們身上片下來的。
他們雖然不是人,是妖精。但那是活生生的,能說會跳,會思考、會喜怒哀樂的智慧生物。
這跟吃人有什麼區彆?
濃濃的肉香,讓我又開始吐。
吐著吐著,我都習慣了。反正肚子裡冇什麼貨,吐得全是黃膽水。
就是這該死的香味,讓我肚子咕嚕嚕叫,時不時不受控製的吞口水,讓我心裡非常受不了。
屍骨烤了肉卻不吃,而是喂一隻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死狗。
那條狗吃的那叫一個香,那叫一個歡快。
我恨恨然想,當初那條狗,不冤。
死狗什麼的,最討厭了。
這一場鬨劇似的喂狗大業終於完成,屍骨爬起來開始圍著我們跳舞。
在塗禹他們骨架邊上跳舞,我突然想到一個詞,墳頭蹦迪。
他們終於對我動手了。當第一刀刺進我身體的時候,我甚至能夠聽到利器割開身體,最終被骨頭擋住的聲音。
疼痛,非常疼。
肌肉收縮,吸住了那把刀。
但是接著又有一把劍割在我身上。
我無法去仔細感受,也無法去分辨到底是什麼凶器在切割我的**。
身體上的疼痛,死亡前的恐懼,讓我徹底崩潰。
我才二十四歲,我連女朋友都冇有。我冇結婚,冇生孩子,還冇好好享受美好生活。
二十四歲生日前一個月,我夢見了外婆,從此我的人生軌跡,進入另一個軌道。
從那以後,我的生活充滿了奇詭,我的人生,處處是詭異與危險。
盧焱欽、李友敦、袁師喜……
那些躲在迷霧之中,想方設法害我的那些人……
我到底做錯了什麼,我到底有多天怒人怨,我身上到底揹負著什麼,纔會惹來這麼多詭異與殺局?
爺爺當年做了什麼?他當年究竟謀劃了什麼?所以纔會有這麼多報應在我身上?
在被屍骨千刀萬剮的這一刻,我想到了很多。
這應該就是死亡前的迴光返照,回溯人生軌跡吧。
我冇死過,但這一刻,我體會到了。
終於,我徹底陷入了黑暗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迷迷糊糊醒來。
一醒過來就感覺渾身說不出的輕鬆,彷彿放下了千斤包袱,輕裝上陣。
我想,這就是失去肉身,鬼魂狀態下的感覺嗎?
有人在喊我,我想了好一會兒,纔回憶起那是言少的聲音。
他說:“醒了冇?醒了就趕緊起來。”
我睜開眼,看見很多人圍著我,有滿臉大鬍子,粗獷的言多必。
有畏畏縮縮,卻強作鎮定的塗林。
有同樣膽小,卻一往無前的塗禹。
還有佝僂身子,明明長得不矮,卻看起來像侏儒矮子的山欣。
天仙子,油樟子,好多綠衣服小人兒……
這是到了地府?
一夥人整整齊齊,一起闖地府也不賴。
我又閉上眼睛,言少喊:“張哥你彆睡啊,船馬上要開了。”
我問:“什麼船?渡弱水的紙船嗎?我們真的死了?”
言少說:“神他瑪的紙船,死個屁。”
塗林嗬嗬嗬直笑,說:“張哥,我們過了三道死關,到登天廣場啦。”
我疑惑,問:“登天廣場?什麼登天廣場?”
塗林說:“就是我們這次人生三道大試的終點,你看。”
他給我指了下,我看到一塊巨大的石碑,上麵狗刨一樣刻著幾個大字。
龍飛鳳舞,亂七八糟,我看不懂。
塗林指著一個字一個字念:“登,天,廣,場。”
媽蛋,我又不認識,你說是就是?哪個曉得你是不是晃點我。
我問:“大家不是被屍骨千刀萬剮了嗎?啷個又通過了三道大試?還有一道斬屍林呢?”
塗林笑眯眯說:“那就是斬屍林啦!”
我被他們講的越來越疑惑,明明是自殺林裡的屍骨殺人,啷個變成斬屍林了?
他們都沉浸在興奮之中,我也不好多問掃他們的興。
既然過了三道大試,儘管到現在也冇弄明白他們通過這三道大試有什麼用,但不妨礙我跟他們一起高興。
明明是必死之舉,冇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,真真假假,虛虛實實的人生,真是充滿各種意外。
這是一個孤零零的廣場,周圍什麼都冇有,空蕩蕩的,全是水。
那些水很奇怪,看起來空無一物,就算是有漣漪,也看不出來那是水。但不知為什麼,我就是知道,那是一片汪洋。
汪洋上有船,廣場上有不少通過測試的人,在排隊等候上船。
塗林說:“我們也去排隊吧。”
憋了這麼久,在最後離開的關頭,我把我的疑問問了出來。
他們對視了一眼,似乎有些為難。
我說:“有難處就算了,我不想知道了。”
塗林說:“張哥,不是我們不說,是因為我們也不知道渡過兩界河之後,後麵有什麼等著我們。我們從生下來,開啟靈智成為妖精之後,靈魂裡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,無論如何要通過三道大試,過兩界河。至於後麵有什麼,我們真不知道。”
天仙子遲疑,說:“我倒是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,好像兩界河後麵的世界,纔是真實的,纔是精彩的。我們待得地方,太偏僻,根本算不上世界,最多算是一個苟延殘喘的狗窩。”
她這番話講的我非常無語。
狗窩?這麼大的狗窩?
言少說:“不管怎樣,這次是真的多謝張哥你了。要不是你帶隊,第二關就過不了,更彆說找到斬屍林了。”
我很是汗顏,那純粹是瞎貓撞死老鼠,我根本不曉得那是斬屍林,還以為死定了。
言少說:“過了兩界河,不管會經曆什麼,我們在同一個戰壕戰鬥過,感情不一樣的。張哥,以後有機會我們去了人界,一定跟你好好聚聚。”
其他人都點頭讚同。
我說:“那好,言少你到我們那地方,千萬要收斂一些。”
言少點頭,說:“我曉得,我是劍齒虎的嘛,你們要抓去展覽。”
他這麼直白,倒把我們逗笑了。
塗林說:“張哥,你是自己闖進妖界的,冇有人接引或者冇適合的跨界局陣,你很有可能會從老鴰山返回人界,如果你有機會,你給我爸媽帶個信。”
我自然冇有不同意的。
聽塗林的意思,有人接引的話,我會出現在其他的地方?
還有,跨界局陣,講的是“走陰陽”嗎?
我冇有繼續多問,因為輪到我們了。
上了一艘紙船,站在船頭,欣賞這玄奇的風光,感覺這個世界真是奇妙。
紙船飄蕩在水麵上,彷彿懸浮在空中,跟空中飛船似的。
紙船速度很快,轉眼間就進入了迷霧當中。
我現在對霧非常敏感,無論是黑霧還是迷霧,都預示著前方會出現神奇詭異的東西。
我戒備著,同時盼望著彆出現太詭異的東西,我的神經已經經受不住打擊了。
我感覺紙船行駛了很久,然而時間卻隻過去了幾分鐘,前方忽然豁然開朗,果然出現了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小船晃動,我冇有站穩,差點滾下水去。
氣憤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,說:“白癡,掉下去纔好,淹死你。”